拳力以赴10
鄒市明著
匯聚了拳擊界的頂尖高手
之後雖然進了省隊,也只是集訓運動員,沒有正式的編制。訓練服要自己掏錢買,我記得很清楚,那時的藍色尼龍隊服上有兩道白槓,胸前還寫着“中國”兩字,褲腿處是收緊的,我們有時候也把它當秋褲穿。初到省隊時這樣一套運動服要穿一整個星期,脱下來一股濃濃的汗臭味。
橡膠底的回力鞋,白條藍底運動服曾是20世紀八九十年代運動達人的標配。得到全套很不易,擁有國字號的運動行頭,象徵着一個專業運動員最大的特權。
走出啟蒙的體校以後,我就正式走上了一個運動員在中國體制內的越階之路。競技體育運動員在中國的養成過程,有點像古代江湖裏的拜師學藝——等級森嚴,資源不均。小徒弟不僅沒有師父帶,吃穿用度的細節也處處提醒着你小徒弟的身份。要想熬出來,要天賦過人,加倍勤奮躲過暗礁,還需要一些好運。
而追逐特權的路途,顯然不那麼好走。
從原始叢林打出來的人,怎會畏懼文明世界?至少在被現實打臉之前,我一直這麼相信着。當時,我並不懂得,文明人的世界,沒有叢林,卻有江湖。
在國家隊集訓地,抽調的陪練隊員、正式隊員、重要賽事的種子選手等級分明,各項待遇也相差巨大。除了教練水平,編制、每月發放的補貼、裝備的發放、住宿條件,都可以有不同。就連伙食,也總是高一級別的伙食明目張膽地好一些。
在一個團體內的“宮鬥”戲份中,我們無疑是陪打的“羣演”。為了保證自己隊員的優勢地位,暗黑系教練會故意選擇遠遠大於我級別的隊員與我對抗,目的很明顯:打傷打跑打廢,這樣他的隊員受到的威脅會更小一些。沒有辦法,即使戴着頭盔,我也只能被對手追得狼狽地滿場跑。
沒有什麼護具能徹底保護自己,只有依靠自己的實力!在無比的委屈和羞辱中,我在磨礪着自己的內心,也從未放棄難得的學習機會。每天陪練結束以後,儘管疲倦至極,我都要認真地寫訓練日記,記錄怎麼打、如何贏,思考技巧與實力哪個更重要。
我像一個鑿壁偷光的人,像一個因為有一柱火把在手裏,便忽略了周圍茫然夜路的人,靠着趨光的本能,珍惜着修習技藝的機會。
冬天的成都異常陰冷潮濕,我們住在太平寺的成都體院,陪練們的宿舍沒有空調,沒有暖氣,甚至連個炭火盆也沒有。洗的衣服哪怕是內衣,也不管晾多少天都洇着濕氣。
夜裏我們沒人敢起牀上廁所,倒不是怕黑,而是好不容易用體温焐熱的被單等到起夜回來又變得冰涼。儘管有這樣那樣的諸多委屈與不適,每天醒來,我都仍然感覺胸中充滿了夢想與希望。因為,在這裏匯聚了拳擊界的頂尖高手,只有在這裏,我才會每天見到威嚴無比的國家隊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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